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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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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天吶!莉迪亞!”伊麗莎白大吃一驚,連連後退了幾步,連忙偏過腦袋,顫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莉迪亞——正是方才朱麗葉瞅見的高挑女人,握著帕子大聲地抽了兩下鼻子,“親愛的莉琪,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完全沒有辦法……我前幾天從海邊回來就發現喬治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附近的醫生也沒有法子,可是我們沒有錢,請不到好的醫生,”莉迪亞擡起頭,臉上塗著的白粉被淚水沖得斑駁不堪,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站在門角陰沈著面孔的達西,懇求地道,“莉琪,求求你,只有你能幫我了。”

伊麗莎白忍住心中的厭惡又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奄奄一息的人,頓時又被他臉上暗紅色地有些潰爛的皮膚惡心了一下。她連忙扭過頭去,靜了靜心,“還是先把他的臉給蒙上。”

莉迪亞可憐兮兮地將手中沾滿淚水揉得皺巴巴的帕子蓋在喬治維克漢姆的臉上。

伊麗莎白心中盈滿怒氣和委屈,暗恨自己有這樣不懂事的親戚讓自己在達西面前丟臉,甚至連在雷諾茲夫人面前都無法擡起胸,卻又舍不得生活艱苦的幼妹,她斟酌良久,終於將視線投給自己的丈夫。

達西沒有回視自己的夫人,他陰沈著臉,僵硬地道,“這是法國瘡。”

除了仍然懵懂的莉迪亞,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氣。

法國瘡,梅毒,一種極為不正派的傳染病,標志著恥辱,人品低下,道德淪喪,這是讓所有紳士淑女,讓整個主流社會戒備,避而遠之的疾病。

聽到這個病名,沒有人懷疑,因為躺在沙發上的這個人正是一切形容道德品質惡劣的代言人,雷諾茲夫人甚至憐憫地看了一眼莉迪亞。

“天吶,莉迪亞,你最近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起這樣的疹子?”伊麗莎白突然想起一件事,覺得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開口詢問。

莉迪亞不耐煩地搖頭,又迫切地詢問,“法國瘡是什麽?醫生可以治好喬治嗎?”

達西盡管內心對這個兩年間給彭伯利帶來無數麻煩的愚蠢小姨子充滿了厭惡,但出於對妻子臉面的維護,他匆匆說道,“我已經通知去請醫生。”便閉口不再說話了。

有了達西的這句保證,莉迪亞的心放下大半,轉眼便好奇起大廳的舞會來,琢磨著如何纏著莉琪才能讓自己趕去大廳跳上幾場舞——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大的場面了,想到宴會上的甜點和香醇的甜酒,她的肚子已經灼燒起來。

而伊麗莎白的心卻猛然沈了下去。

——————

舞會的主人消失了一段時間,並沒有給人們帶來多大的影響,它仍是熱熱鬧鬧地持續到半夜才散去。

在彭伯利休息室已經睡了一覺的朱麗葉被彭伯利的女仆喚醒,在菲茨威廉上校殷勤中套上大衣,上了馬車。

對於彭伯利一行,朱麗葉不能說沒有遺憾。雖然見到了主角,但貝內特家五姐妹,她只瞧見了兩個,據仍然待嫁的凱瑟琳貝內特說,簡賓利剛剛被診出懷孕了,這將是她第二個孩子,三姐瑪麗已經訂婚,未婚夫是達西在德比郡領地堂區的一位牧師,目前,瑪麗被貝內特夫人帶回家,要親自替她挑選婚禮要的花邊。

貝內特五個姊妹,快全部要有自己的歸宿了,傲慢與偏見的故事真的已經完結了。坐在梳妝臺前,朱麗葉有些悵惘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伊麗莎白,達西,甚至只是路人甲的凱瑟琳和菲茨威廉上校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生活軌跡,原本只出現在故事中的人物並沒有給她帶來熟悉感,反而是一種新的陌生。

雄偉壯麗的彭伯利比這她暫住的旅館都叫她感到無趣和陌生,更別提與充滿溫馨,充滿愛意,更充滿她新生命十七年時光的布蘭得利相比。

想到快要回家,朱麗葉臉上浮現一絲溫柔的甜蜜。她身後的唐娜從鏡子裏看見了,不由也露出一個笑容。

唐娜替她打散了一頭柔軟的金發,熟練地給她重新編了一個松松的辮子,看著她上了床,將自己埋在柔軟的被子裏,才小聲地道了晚安,替她熄滅了燈。

黑暗中,門又開了,哪怕動作再輕,閉著眼睛的朱麗葉也知道這是朱利安。果然過了一會兒,一個輕輕的腳步停在她的床邊,朱利安在她的頭發上落下一吻,不多時,門又輕輕地合上了。

與歐格登旅館的溫馨相比,熱鬧散去的彭伯利多了一絲壓抑與冷凝,會客廳,莉迪亞已經從彭伯利的醫生口中得知了維克漢姆的病情甚至病因,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著,伊麗莎白強忍著不耐勸說她。

“……不,我不相信!我這麽愛他!這實在太可笑了!他也那麽愛我……他怎麽會做出軌這種事情?我知道一定是那些賤女人勾搭喬治……”莉迪亞不僅沒有停止哭泣,甚至還吵嚷起來,她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拽住正與達西還有菲茨威廉上校交談的醫生,不住地扯晃他,“你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

默克爾醫生已經一大把年紀,不妨被莉迪亞一扯,差點趔趄一個跟頭栽倒。伊麗莎白和雷諾茲夫人急忙上前將人從醫生身上扯下來。

默克爾醫生嘆息地搖搖頭,沒有拒絕達西和菲茨威廉的相送,只匆匆道,“這個樣子,只能吃著藥躺在床上混日子了,要完全恢覆,完全沒有可能。聽天由命吧!”說完,見莉迪亞張牙舞爪披頭散發地又要撲過來,暈黑的眼圈和猩紅的嘴唇像是要吃人一般都張得大大的,頗有些避之不及地提著藥箱就往門外走。

達西自然是一番道歉,和菲茨威廉一道客客氣氣地將他送上馬車。

雷諾茲夫人和伊麗莎白喘著氣將莉迪亞按回沙發上。

她似乎也沒有力氣了,軟成一團又從沙發上慢慢滑下來,最後坐到地毯上,捂著臉縮成一團抽泣起來。

伊麗莎白終於抑制不住心頭不停翻滾的浮躁,怒喝道,“夠了!”

這一聲怒吼可不是高貴夫人的做派。不過在場的人卻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他們都被這個哭泣嚎叫的瘋女人折騰地夠嗆。

莉迪亞打著嗝擡起頭。

伊麗莎白彎腰扶起她,“去睡覺吧,什麽事明天再說,好嗎?”

莉迪亞似乎被伊麗莎白的怒喝嚇傻了,很溫順地點點頭,隨著伊麗莎白的攙扶,站起身,雷諾茲夫人連忙讓一個女仆引她們往樓上的客房去。

菲茨威廉上校回來,見客廳已不見了女主人和那個女人,終於呼出一口氣,避開被莉迪亞弄得一團亂的地方,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伸開手和腳,松了松領口。

“娶了一個活潑動人的妻子,卻又附帶了一個麻煩的妹妹和連襟,這可真不像達西你做的買賣。直到前不久,我還在倫敦聚會上聽到你的這段韻事。嗨!好家夥,老明明你都快和倫敦社交季脫節了,可那些老古董依舊拿你作為教育兒子的反面教材,而你這段婚事竟然還令你吸引了不少年輕姑娘。”菲茨威廉伸手拿起杯子,咕隆隆將一杯涼水都灌進肚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才站起身,拍拍達西的肩膀道,“我也累了,先去睡了。”

達西聽他說話,一直沈默不語,直到菲茨威廉的腳步聲消失好一會兒,又有一個略顯輕盈的腳步在樓梯上響起來。

曾經,他為這個輕盈的腳步著迷不已,覺得有了它,會讓彭伯利充滿生機,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這個腳步沒有以前叫他愉悅了,彭伯利還是一如既往的空曠,甚至多了煩操,多了壓抑,多了烏七八糟的煩心事,甚至他逃到莊園裏那處他最喜愛的湖泊前,也會發現湖水沒有以前清澈,空氣沒有以前清新。

他這是怎麽了?達西不由在心中鄙夷自己,原來這就是真正的自己嗎?這和他以往所看不慣的花花公子有何分別?和那個正躺在病床上的維克漢姆又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親愛的,”伊麗莎白坐在剛剛菲茨威廉上校坐過的地方,她的面容很平靜,可眼睛中卻湧動著不安,“我們好好地聊一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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